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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类风湿关节炎治疗不规范的年代，我们可能经历过各种各样“奇葩”的治疗，在今天看来也许是幼稚的让人不可思议，但是当初却是闪着金光的救命稻草。 我家那时在偏僻的乡村，对于新的科学信息相当闭塞；然而，奇怪的是不缺少治疗类风湿关节炎的信息：广播、电视、报刊杂志是这些信息的主要来源；亲戚、朋友、熟人们也可以提供相当的信息。过去二十年的今天，那样的信息主要通过互联网传播了。 一次，从本地电视节目中，看到一个乡村私人诊所治疗类风湿关节炎的信息，打出的是“祖传秘方”治疗变形云云。对于这样的信息，那个时候的我一向没有免疫力，今天的我嗤之以鼻。离家不是太远，抱着“万一是真的，不能错过”的心理，我和母亲去了。 唉，对于这样的地方，患者还是不要去的好，如果去了往往就会更加没有分辨能力了。那是一间不大的家庭诊所，所谓医生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农民模样的人——他的真实身份，其实也就是一位农民。屋子里挂着一面面锦旗，看样子都是病愈的患者送的。 屋子里有几个病人在接受熏蒸治疗，有几个病人在那里看病、取药。这些病人都不像是假的，基本和我一样，都是看到电视广告来的。 和医生不聊天不知道，一聊天吓一跳：原来人家祖上是清朝武官，祖传下来治疗关节疼痛、跌打损伤的妙法。经过后辈的钻研，专门治疗类风湿关节炎、风湿性关节炎、骨质增生等等骨科顽疾。友情提示：但凡出现这些疾病同列的治疗信息，基本都不可以用来治疗类风湿关节炎，如果有治疗效果，大致类似服用非甾体抗炎药物：消炎止痛。 他们的秘方，是一种黑膏药，据说N多种药材；配合口服的是一种胶囊，主药是“象皮”。他给我看了“象皮”，一块两三毫米厚的灰白色厚皮子，上面有稀疏的一寸来长的头发一样的卷曲黑毛。我没有见过象皮，也没有见过真的大象，不知道这是不是真正的象皮。 但凡民间秘方，不少都有些古怪，会有一些奇怪的药材，以此显示其“秘”。这次遇到象皮，似乎就是其秘方身份的标签。我们对于药物，标签是某种特殊材质，而不是科学的药理、药效证据，真是奇怪的思维。 中医讲动物类、虫类药材，是“有生命”的血肉有情之品，而且虫类善爬钻洞，因此即便成为死虫子、动物干尸，也有情，功效比植物药高，依然能够穿行经络间，“善搜剔筋络筋骨之风”。尽管现代药理证明一些动物药材本身的确含有某些药理作用确切的成分，但是与传统的解释已经没有关系了——可是，就是有一些中医医生，还在滥用、扩大使用此类“理论”，把治疗疾病变成了创作传说。 医生给我这个小白科普：大象是最皮实的动物，被伤后可以很快痊愈，象皮尤其自愈的迅速，用其为药，自然可以有益于疾病的痊愈。为了这秘方，他父亲以前吃过很多的苦头，被当成什么四旧之类，差一点儿被烧掉。好在他父亲实在不忍心把祖上的东西断送在自己手中，煞费心机地东躲西藏，秘方终于被保全了。 我曾经听母亲讲过，在四清运动中，她自己亲手烧掉过外祖父的很多线装书籍，还包括一幅孔子画像。我当时为此埋怨过老妈的没有文化，不经意之间毁掉了可能很有价值的东西。母亲苦笑：谁懂啊，那个时候，谁敢藏那些东西啊？听到这样的故事，立马产生了共情，我对医生的父亲，升起了由衷的敬佩之情，因此，也就愈发相信他讲得这个美丽的传说故事。 治疗疾病的时候，选择何种治疗方式，其实是很严肃的理性选择，往往却被各种细节的感性所主导，这是类风湿关节炎治疗中的一大悲哀。 我发现他不懂中医理论、中药理论，但是我想这是那些“祖传医生”的特点，他们擅长的是治疗实践，是世代积累的宝贵医学财富，虽然不能被现代医学所验证，但是真实有效。其实，在今天，这样的“祖传秘方”其实凤毛麟角。大多数只不过凭借着一纸秘方，就可以把一个普通人变成“名医”。 于是我接受治疗，希望一万里钻出个一，能够治愈疾病。怀着“万一”的心理去治病，是我对秘方治疗比较“理智”的态度，至少不要错过。其实不知道，当不错过秘方的时候，已经错过了规范治疗，已经给了类风湿关节炎继续发展的机会。 那里的治疗，是先进行熏蒸关节，然后贴敷黑膏药，同时口服他自制的胶囊。不管膏药、胶囊有没有用，熏蒸关节的方法，是一种热疗方法，具有短时间改善关节活动、降低疼痛的作用，是可以辅助治疗类风湿关节炎的。 治疗了大约一个月的时间，治疗效果远远不如他的描述，更不如我的美好期许，但是想着坚持下去可能会出现转机。我又治疗了两个月，终于放弃了治疗，不得不接受治疗完全失败。好在，他的药物里面，没有激素一类的东西。 这位“秘方传人”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位会使用热疗的方法，改善关节疼痛的人罢了，他祖上所制的膏药，也是普普通通的外用膏药，对于跌打损伤的治疗，曾经是最常见的方式。他没有医生资格证、药师资格证，却敢堂而皇之地“行医”“制药”“卖药”，敢把治疗范围无端延伸至所有的与关节、肌肉疼痛相关的疾病，不知道什么给予他如此肥的胆子。 那些年，这似乎是民间常见的现象，一般的“秘方”传说，都有这样无端扩大疗效、扩展疾病种类的特点，有时候似乎也怪不得“秘方”，在中医理论本身，所定义的“痹证”就是一类症状组合的疾病群，而不是任何一种疾病。 后来，在一份杂志上面，我又看到一位身在郑州的医生的信息，称其为大孝子，因为母亲患病而自学中医，刻苦努力的他，通过自学精通中医，不但治好了母亲的病，自己也成为治疗类风湿等疑难杂症的高手，研制出独特的方剂。父亲从那里买回药来，希望我的疾病可以好在这位大孝子医生的手里，结果自然也是无效而终。 为什么人们会相信中医可以自学成才？为什么“不为良相则为良医”可以成为美谈？为什么人们会毫不质疑地相信所谓的祖传秘方？医生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职业？医疗是一种什么样的行为？药物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这些问题如果放在西方国家，可能根本不是什么问题，然而在我们这个有着几千年中医文化传统的国家，这似乎是很难被说清的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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